第七十四章 山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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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尤寒又要走的消息传到师弟师妹们耳里,众人只觉她行事匆匆,倒也习惯了,只有少许几人察觉不对。 游风猜到她要去明盛宗查明情况,当即表示要跟他们一起,此事关系重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江尤寒只是嘱托她照顾好弄云顶的人,若不是池疏太黏人没有安全感,江尤寒也不会带着他。 她独来独往惯了,在晚风中悄无声息离开。 她回头望了一眼弄云顶上常年飘散的雪花,眸色深沉,所有情绪转瞬之间被风雪掩埋。 九月下旬,热浪逼人。 江尤寒抱着池疏穿过苍翠的峰峦和层层稻浪,她御剑的速度很快,日行千里有余。 明盛宗与沉霄宗天各一方,两相对望,按最快速度疾行也要一个半月。 池疏被她弄的太狠,昏睡了一天一夜,醒的时候缓了好久才睁眼,察觉到掌心的睫毛颤动,她放下挡在他眼前的手,低头蹭蹭他的鼻尖,轻声道:“醒了?” “师姐……”正午的艳阳被她的身影遮了大半,池疏窝在她怀里迷糊道:“去哪儿?” “明盛宗。”她揽着他的腋下不让他滑下去,轻轻帮他揉捏酸软的腰背,“不过得先去一个地方。” 池疏瞬间清醒,他急忙低头拉扯自己的衣襟,露出一大片莹白如玉的胸膛,此刻心脏上方的皮rou只留有几个深深浅浅的咬痕,没有血契的痕迹。 江尤寒帮他整理好衣袍,淡淡道:“今后我违背了誓言,你才会看到咒纹。” 他的脸色煞白,身体僵硬,脑子里全是浆糊,被人勾起下颌吻了一下才猛然回过神。 池疏紧紧攥着江尤寒的衣襟,只觉后悔莫及,恨不得回到当时把患得患失惶惶不安的自己一把掐死,他忧思太重,总会想些乱七八糟的事,仗着师姐疼他就想多听她说几句甜言蜜语哄他,而师姐却…… 血契,只有修为在合体期境界之上的修士才能结契,誓言一旦出口,只有身死道消才能解除。 江尤寒一辈子都会跟他绑在一起,等到沧海桑田、天地破灭,她的这份情意也不能改变,她再也不能对别人动心,哪怕池疏离开或者死去,她也只能空守着回忆孤寂一生。 何至于此。 都怪他,都是他的错,他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怎么忍心她经受这种痛苦…… 江尤寒吻去他脸上汹涌的泪水,察觉到他灵气波动有异,颦眉肃然低喝:“小疏!” 池疏倏然清醒,他差点就要生了心魔。 他神情戚戚,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只能抱着江尤寒的腰哭得一抖一抖的。 他埋首在她胸前,哭声闷闷的,guntang的泪水打湿了她的衣襟,见他如此伤心,江尤寒只得拍拍他的背落到地上。 还好此处离她要去的地方也不远,她把池疏抱起放在一块巨石上捧着他的脸擦拭眼泪,看着他红的跟兔子一样的眼睛哄道:“别哭了,乖。” 池疏盯着她无声地哭了好久,伸出手臂要抱,江尤寒俯身把他抱到怀里,他趴在她肩上呐呐道:“师姐,亲我。” 江尤寒又低下头去亲他,两人舌尖交缠,咸涩的眼泪也在温柔缱绻的吻中被吞吃下肚,他被勾着舌头轻轻咬了一下。 见他不再流泪,她正要松开,池疏却拽着她的衣领把她重新拉了下来。 她发出沉闷的笑声,两人身体紧紧贴在一起,能明显感受到彼此胸膛的震动,她把池疏压在身后的石壁上动情拥吻,来回研磨他柔软的唇瓣。 池疏被她按着后颈肆意进出,湿滑的舌头舔舐过他口中每一处角落,两人急促的鼻息打在对方脸上,他被吻得面红耳赤,没多久就软了身体。 等到江尤寒从他口中退出来,只见他的唇瓣红肿水润,喉结也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 抱也抱了亲也亲了,池疏终于被哄好了。 江尤寒看他可怜可爱的模样又去亲他的眼睛。 “真乖。” 池疏正鼓着脸颊要好好说说她这种不考虑后果轻易结契的行为,突然身旁传来脚步声。 脚步声虚浮,不是修道之人。 虎头虎脑的小男孩猛地从草丛中窜出来,他看着只有五六岁,额头饱满,眼睛又大又亮,穿着一身粗布衣服指着池疏嘻嘻笑道:“大哥哥哭鼻子,羞羞。” 两人一愣。 “易儿,不得无礼!”人未到声先到,一名身材纤细瘦弱的女子喘着气跑到男孩儿身后把他抱起来,然后对着江尤寒他们不断鞠躬道歉,“易儿年岁小,不是有心之言,请两位仙者不要放在心上,小女替他向仙者道歉。” 她见江尤寒两人气度不凡腰间佩剑,极大可能是修士,就算不是修士也是习武之人,顿时心中惶恐,她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弱女子,要是这两位怪罪下来,她和孩子是绝对没有好下场的。 童言童语罢了,两人又不是小肚鸡肠的人,根本不会放在心上,池疏被孩子看了笑话,窘迫地躲在江尤寒后面擦眼泪。 江尤寒挡住她鞠躬的动作,淡淡道:“无事。” 她等池疏收拾好从石头上站起来,在女人惊惶不安的神情中问道:“请问夫人可知落花城风元青现居何处?” 女人第一次被人称‘夫人’,还是看着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仙人,她抱着孩子发了会儿呆,突然想道:“风……是风先生吧,知道知道,他去宫里给皇子看病了,明日应该就会回来。” 见两人并没有怪罪,女人轻轻松了口气:“两位仙者跟我来吧,我们也正要回城,风先生前不久又换了个偏僻的住处,不熟的人容易迷路,到时我带两位仙者去看看。” 池疏从江尤寒身后冒出头来,笑道:“有劳夫人了。” 他眉清目秀,生的俊美清朗,看着年纪只有十七八岁,很容易获得别人的好感,况且眼底还有三分红晕,更显得我见犹怜,乖巧可怜的让人心生亲近之意。 他比江尤寒看着好说话许多,女人这才露出笑意:“没事没事。” 两人跟在女子身后,这才发现她背着个巨大的木筐,里面装满了药材,还有些零零碎碎的菇类。 见池疏好奇,她笑着解释:“山上药材多,可以挖了卖钱。” 她犹豫片刻,从筐里掏出两个红彤彤的果子递给池疏:“仙者要是不嫌弃,可以尝尝。” 果子有半个拳头大,清香扑鼻,圆鼓鼓的比玛瑙还漂亮,上面还沾着几滴晨露。 池疏也不推辞,笑着收下了。 他知道江尤寒不吃外面的东西,在衣服上擦擦就捧着吃了,一口咬下去清甜的汁水四溢,果rou白里透红,甜津津的特别诱人。 等到吃完一条湿濡的帕子就帮他把嘴角擦干净了,江尤寒神情平静动作细致,擦完之后还挠了挠他的下巴。 男孩儿趴在女人的肩上睁大眼睛看向两人,他嘟囔着:“牵手手,易儿也要和娘亲牵手手!” 女人只能把他放下来,牵着他的手走在崎岖的山路上。 四人一前一后走在路上,池疏见他们落到后面,那小男孩也专注地和他娘说话没有回头看,于是走着走着就蹦到江尤寒身上。 江尤寒正在观望四周的密林,突然背上一沉,熟练地揽过池疏的腿弯:“累了?” 声音低缓,语气温和。 这才走几步路,孩子都没叫苦,他哪是累了,不过习惯撒个娇罢了。 他小声问:“师姐,风元青是谁啊?为什么要去找他?” 江尤寒解释道:“他是我之前认识的一个朋友,在医术和炼器的领域造诣非凡,魔族擅长各种邪术和搜魂,还会伪装成凡人,我在数月前便传信于他让他帮我们做一个法器,可以查明魔族踪影并且抵御搜魂,等拿上东西再去明盛宗。” 池疏追问:“师姐,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我都没听你提过。” 江尤寒稳稳地走在路上,她回想:“第一次见面是我十六岁时,后面也遇见过两次,你进宗门的时候我们已有近十年没有联系了。” 他有些吃味:“我都没有见过十六岁的师姐。” 江尤寒轻笑:“与现在并无两样。” 池疏又想到:“这么久不联系了,找他帮忙会不会不太好?” 他倒是会考虑人情世故,江尤寒路过繁花野草,在一棵低矮的果树下停住,正好方便池疏伸手摘了一个形状奇特的果实,他闻了闻味道,不能吃,但是摸着冰凉圆润,他就拿着玩了起来。 “他欠我一个人情,做这两件法器正好抵消。” 池疏还想继续追问,突然脸色一沉,将手中的东西扔在地上:“有些苍蝇过来了。” 江尤寒把他放下来,淡淡地应了一声。 两人快步走到那浑然不知的妇人身旁,她疑惑地看向站在她身旁的两人,正要问怎么了,下一刻后方的树林中三点寒芒呼啸而来。 嗖! 池疏冷笑一声,霍然抬手抓住羽尾发颤的箭矢,他反手一扔射向林中。 噗呲—— rou体穿破声和惊叫声混成一片,树影摇晃,一群人高马大的黑衣人从林中钻了出来,呼啦啦的有三十余人。 女人看到他们的装扮顿时大惊失色:“不好,是山贼!” 这群山贼原本是街上的地痞流氓,平日里就干些偷鸡摸狗、欺男霸女的事,他们的头子还是一个富商的亲外甥,官商勾结,百姓们苦不堪言,后面更是犯了件大事,杀人。 杀的还是县尉夫人前来探亲的弟弟和弟媳一家。当时那张行带着两人在街上压榨摊贩,被路见不平的杨平看见,好生收拾了一顿,杨平嫉恶如仇力如蛮牛,对付这几个只有三脚猫功夫的轻而易举,当场把他们打的屁滚尿流,他行了一件好事,没想到却惹来杀身之祸。 张行等人被他落了脸面,当晚伙同弟兄们拿上油桶火折就潜到他家附近,杨平夫妇为了避嫌,并没有和县尉住在一处,为人也低调和善,没人知道他们的身份。 就在他们准备放火的时候被杨平夫人发现了,她半夜睡不着在庭院里散步,看到有人鬼鬼祟祟一声大喝,他们被吓了一大跳,结果发现只是一个弱女子,双方对上结果可想而知。 温香巧一边呼喊一边奔逃,只跑了几步就被他们抓住,不过她看起来柔弱可欺实则从小习武,连她丈夫也比不上她,当即就抽出抓住她那人手中的长刀割断头发,冲着人群杀了过去,她一介女流对上四五人却不落下风,直到有人潜入她房中挟持了她的孩子。 她在婴儿的哭声中被暗算,最后长刀落在地上震起尘埃,她被杀红了眼的张行一刀毙命,死的时候还朝着孩子的方向瞪大双眼,杨平家里的人早就被下了迷药,她躲得过这一劫却躲不过下一劫。 大火烧了一天一夜,等到浓烟散去,杨平一家无一人生还,包括尚在襁褓的婴儿。 张行在争斗中落下了他从舅舅家顺出来的刻有姓氏的一锭银子。 这下可就捅了马蜂窝了,富商兜不住,只能给外甥一些钱财打发他离开落花城。 这三十几人跟着大哥落草为寇,现如今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们对这片山林极其熟悉,官兵来围剿也不怕,每次听到风声跑的比兔子还快,实在是无可奈何。 原本只是这妇人和孩子他们也看不上,穿的寒酸,背篓里也只是些草药蔬果,不过跟在她们后面的这两人衣着体面,长得也白白嫩嫩的,一看就是两头大肥羊。 池疏露了一手,他们也只当是两个有内力武功的人,毕竟修士本来就凤毛麟角,干嘛还要跑到这荒郊野岭来。 他们齐齐举箭对准三人,打头的是个虎背熊腰一脸凶悍的男人,他冷笑大喊:“把钱财留下就放你们一条命!” 池疏挡在妇人面前神情冷漠:“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张行看他身形单薄,大腿还没有他胳膊粗,就像娇生惯养的公子哥,顿时讥笑:“老三,你就喜欢这种兔儿爷,等我挑断他的脚筋,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他身旁的另一个高壮男子大笑,用极其yin秽恶心的眼神上下扫荡池疏:“好啊,看我不折腾的他三天下不来床。” 众人哄堂大笑,言语下流至极。 江尤寒眼神冰冷的要掉碴,当即就要动手,池疏却一把按住她,轻声道:“师姐,让我来。” 几个凡人罢了。 江尤寒一动弹就被张行发觉,他这才看清她的脸,心中顿时火热无比,他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 “美人,放下剑投降,我保证不伤你。”他狎猥地顶顶胯,又挑三拣四道:“就是高了点,不过也还行。” 他身材魁梧高大,这个女人的个头竟然与他不相上下。 池疏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他表情阴沉可怕,连剑也没拔就冲到他们脸上,他在众人惊恐慌乱的目光中飞到半空,捏起风刃寒声道:“让我割了你这张脏嘴。” 话音一落,张行的脸上爆开血花,他痛呼一声,捂着嘴惨叫嘶吼。 众人乱作一团,老三大吼:“快!快射箭!” 利箭齐发,站在江尤寒身后的女人惊呼着捂住孩子的眼睛。 但是惨案并没有发生,池疏冷冷地瞥着下方的这群黑衣山贼,箭雨还未近身就直接湮灭,化作白色齑粉。 密集的风刃随着他的心念在人群中穿梭切割,眨眼之间身上就出现数十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但没有一道落在致命点。 一群人哭喊奔逃,池疏听够了他们的求饶哀嚎,大发善心,在漫天血雾中将其凌虐至死。 凡人就是这般脆弱,面对修士没有一敌之力。 池疏落在血地中,他路过一地死状可怖残忍的尸体,笑着扑到江尤寒怀里:“师姐,走吧。” 他的眼睛乌黑发亮,笑容纯真无邪,根本看不出刚刚动手杀了这么多人,连一点害怕不忍都没有,就像杀人对他来说只是家常便饭,不足为怪。 女人愣愣地看着一地尸体,又转过头看向池疏,他的外貌十分出色,寻常人看了都要夸赞一句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而她却不知为何,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