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唐】蜀黎朔雨(雪河秦风番外,微H,别后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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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大雨可以掩盖很多痕迹。 黑的,白的,干净的,污秽的。 故暗堂有诀:雨天宜杀人,杀人不留痕,不沥沾衣血,不扬堂下尘。 春深多夜雨,此刻便有一人湿衣湿发,逆雨急行。 远处有嘈杂的声响,骏马嘶鸣,水花飞溅,这声响离他越来越近了。 当失去水的庇护,淤泥里的鱼只能上岸,他便是这场雨幕里的鱼,身后有网子追赶,不得不去往雨淋不到的干处。 思及此,他施展轻功翻上客栈二楼,从半开着的窗钻进去,虽然他的身上还在滴水,桌子上也留下了脚印,但他已经想好如何抹除行迹了——只要这间的房客足够配合。 然而进去的时机不巧,房客正在沐浴。 那是一个体格强健的男人,半身浸在浴桶里,结实的臂膀撑在边沿,氤氲的水汽模糊了面容,但那深邃的目光直直射过来,甫一对视,闯入者反倒惊呼出声:“是你?” “是我,”男人略一颔首,“好久不见。” 闯入者有一瞬间的退缩,但理智占了上风,他冷静地反身关上窗,迅速脱下湿透的夜行衣,左右寻找藏匿之处。 “衣服扔到澡盆里,人也进来。”男人道。 闯入者瞄向床头预备置换的衣物,脸上显出几分犹豫和挣扎:“他们可能会查房。” 尽管内心很想穿着男人的衣服离去,但他更清楚,被雨幕包围的客栈是暂且安全的牢笼,一旦出去就要继续雨中的追杀,想渡过眼前的难关,他需要这个人的帮助。 “要躲进水里么?”浴桶挤一挤倒是足够容下两个男人,但他不觉得追兵会这么傻,何况窗台那边还有自己留下的行迹…… “进来。”男人重复道,手往浴桶里一捞,竟捞出一条浸饱了水的女子丝帕,艳俗的桃红色显得廉价又轻佻。 闯入者微微睁大了眼睛,顾不得想这丝帕是哪来的,又怎么会出现在浴桶里,那粉色的物什转眼间飞旋呼啸着自他身侧擦过,“啪”的一声砸在桌角,刹那间爆开的水珠四下纷飞,窗上,桌上,地上,到处都是水渍。 闯入者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沉默不语,但留给他思考的时间不多了,客栈一楼传来大呼小叫的人声,sao动逐渐扩散到二楼,别无选择之下,他只能赤着身跳进浴桶。 浴桶比预想中的还要小,若要尽可能严实地把自己藏在水里,就不可避免与那人的肌肤相贴,微烫的水温,rou体的触感都让他回想起不好的经历,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没受伤吧?” “没……”他有些恍惚,直到男人把他脑后的长簪卸了,散开的头发垂落在肩头,他才后知后觉地偏过脸一躲,眼神闪烁。 浴桶中的男人撩起一把水,缓缓浇在他的发顶,一如记忆中那般,温柔而专注。 可是这样的假象从来不曾真正属于过他,如果相遇即是缘分,那么他们的相遇便是上天的玩笑,是尴尬且羞耻的谬误。他突然觉得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不该遇上这个人,更不该接受这种看起来糟糕透顶的安排…… 敲门声响起,他如惊弓之鸟般的一抖,心中除了恐惧还夹杂了些别的东西。 男人翻身将他压在浴桶下面,于耳畔轻声道:“别紧张,剩下的都交给我。” *** “这间的人呢?死里头了?开门!” 敲门声很快变成了砸门声,伴随着走道里来来回回的脚步呼喝,以及其他房客不明所以的问询和抱怨。 “偃月卫搜查刺客,闲杂人等退避!如有包庇,以同罪论处!” 闯入者闻声一慌,看向男人的目光愈发焦急,可是男人却泰然自若,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泡在浴桶里,丝毫没有起身开门的意思。 “头儿,就剩这间天字房没查过了!”为首的一个眼色,偃月卫正要拆门,客栈掌柜忙腆着笑脸过来劝:“这里面住的是高大人家的亲戚,您看……” “薛爷是吧?”偃月卫的首领接过名帖,弹了弹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要是让那不知名的刺客伤了贵人,岂不是吾等之过失?” 属下心领神会,当先站出两人,朝着门狠狠一踹! 嘭——那两扇薄板门到底经不起暴力摧残,纷飞的木屑粉尘顿时扬出老远。 众人鱼贯而入空荡的前厅,正要扑入里间,只见屏风上挂着的衣服猛地被拽了过去,紧接着屏风朝着众人的方向倒下来,一时间几个偃月卫惊慌后退不敢冒进,而浴桶里的男人则在众目睽睽之下施施然地披上外衣,悠然道:“诸位如此大张旗鼓破门而入,是来捉薛某的jian么?” 尘埃散去,众人定睛一看,里间地上尽是水渍,最最醒目的还是桌边搭着的一条红粉帕子。再一看那浴桶里,薛爷背后隐约还缩着个人,正背对着裹紧身上的里衣,一头湿漉漉的黑发在水中浮沉。 怪道那薛爷不开门,竟是鸳鸯戏水玩得正欢呢。 偃月卫的首领眯起眼睛,抬手招来门口的掌柜:“不是说天字房里就一个房客吗?这人是谁?” 掌柜紧张地搓着手:“那条留芳帕,倒像是这几日流连客栈的杨春氏所有,毕竟送上门来的你情我愿,犯不着断人财路不是……”不过是做私人生意的流莺,架子端的比花街柳巷里的那些更加自持,专盯着客栈里上等房的客人提供特殊服务,也不抛头露面,勾搭上了便以桃色帕子为记。客栈里的男人对此都心照不宣,掌柜的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确定是杨春氏?”首领上前一步想要再仔细看看,却被男人挡了视线,首领不知怎的悚然一惊,有种被野兽盯上的错觉。 即使是在浴桶里被“捉jian”,那个手无寸铁的男人依然镇定自若,根本没有预想中应有的尴尬、狼狈亦或是恐惧,恰恰相反,男人沉静的外表下蕴藏着不可忽视的力量,无需过多言语,就让在眼神对峙中落败的首领清晰地感觉到,这位薛爷是个绝对不能惹的硬茬子。 “头儿,屋里再没有别人了,要去后院找找看么?”身后的属下小声提醒道。 “……我们走!”偃月卫首领色厉内荏地放狠话道,“薛爷是吧?我记住你了,后会有期!” “慢走不送。”男人点了点头,目送着那群人呼啦啦出去,又把门带上——难得门没坏彻底,勉强还能做做样子。 他将屏风又立起来扶正了,重新坐回浴桶里,将身上的外衣罩在另一人的头上,后者从水里探出头,用只有贴近的二人才能听清的声音道:“唐雪枕,现在怎么办?”能做刺客的人是何等的耳力,偃月卫根本就没走远,此刻正埋伏在窗户下面听墙角,若是露出一点马脚,二人具危矣。 “怎么办?”化名薛爷的唐雪枕笑了笑,突然做出一个出乎意料的举措,他仰起头,指节轻扣喉结,从唇缝间发出略微沙哑的女声:“爷,还要继续吗?” “呵……刚才那些莽夫,着实扫兴。”唐雪枕又恢复了自己的声音。 唐陌锋还是第一次目睹这样的口技,吃惊地睁大眼睛看着唐雪枕一人分饰两角,演得活灵活现。 “那要不改天再伺候爷,今儿的钱先结了?” “这就想着要走?之前怎么说的,若是不能令爷满意——” “啪!”清脆的皮rou拍击声惹人浮想联翩,实则是唐雪枕一掌打在自己的大腿上。 这场面甚至有些滑稽,毕竟唐雪枕正用那张处变不惊的脸,用最严肃的神情,认真地演绎着流莺与嫖客间那些充满旖念的对话,就像那些隐身幕后,以口作戏的艺人一样。 但只靠口技是不够的,何况唐雪枕的口技只能模仿人声,所以他会用动作配上一些其他的音效,比如撞击和拍打。 唐陌锋开始只觉得羞耻,刚刚自己被那群人误认成流莺,而现在唐雪枕在替自己扮演流莺,而壁上观的自己,除了接受这样的蔽护外什么都做不了,连像样的声音都不能发出…… “爷,我错了,您轻点……”唐雪枕自导自演的巴掌刚刚扬起,不料被半途拦下,手足无措的唐陌锋终于鼓起勇气,屈肘把胳膊递了过去,唇间嗫嚅着两个字:打我。 无论什么动作他都愿意配合,因为这本来就不是唐雪枕一个人的事。 唐雪枕面上有些惊讶,但他只是推开唐陌锋的手,示意他不要管。 于是唐陌锋试探性地自己打了自己一下,他看到唐雪枕在摇头。 不对,声音不对。 真正激烈的动作会发出什么样的声音,唐陌锋是知道的,他一点一点回忆着,脸色发白。 一声极轻地叹息让他回过神,光线一暗,男人起身穿上湿透的外衣。 唐陌锋猛然意识到他要做什么,这样不上不下拖久了会出问题,既然没法蒙混过去,那就只能在对方察觉不对前先下手为强了。 杀人的话,会不会暴露唐雪枕的真实身份,进而影响到他的任务? 这根本不是动手的好时机,因为那象征唐门身份的千机匣,不但自己没带在身上,唐雪枕好像也没有,面对这样一群兵强马壮的偃月卫几乎毫无胜算。 所以他咬了咬牙,强行把唐雪枕拽回浴桶里,跨坐在男人的腿上。 “动……”他的喉结紧张地干咽着,发不出声,但那眼神中传达的意思,男人必然是懂的。 *** 凝视在沉默中升温,胶着的视线从顾虑,到犹豫,再到试探…… 真的要这么做吗?无声的询问像是敲击在心上,唐陌锋连忙垂下头,生怕被对方看穿自己的狼狈和不堪。 晶莹剔透的水珠沿着胸线滚落,像是一个信号,浴盆里的水花合着撞击声再度响起。 精瘦的腰腹好似一张弓,随着起伏的动作绷紧又松弛,虚坐的姿势能轻松地被颠起来,再任由身体重重落下去,将晃动的水面拍碎成无数飞珠溅玉。 唐陌锋紧闭着双眼,像是置身于滔天巨浪中沉浮的船,他就是船上那个即将溺水的人。 然而在唐雪枕看来,唐陌锋引颈就戮的模样着实可怜了些:“你很紧张,是我吓到你了?” 唐陌锋闻言眼睫颤动着,只是摇头不语。 结合之前的经历,或许一个想象中的女人能让他感觉好受些……唐雪枕自忖着,转变了声音:“要换个称谓试试么?这位官人……不,郎君?”虽然沙哑了些,但也拿捏出女子的味道,足以以假乱真。 唐陌锋身子微僵,被那声语出惊人的“郎君”吓得一时间忘了配合,心脏不受控制地扑通直跳,说不上来是惊吓多些还是慌乱多些。 “没人这样叫过你?”风尘软语温柔乡,一声郎君也勾人,可唐陌锋这幅方寸大乱的样子,竟似没见识过这类套路,倒让唐雪枕有些意外了。 这样想着,唐雪枕也就放缓了动作,恢复本声:“你今年多大了?” 唐陌锋松了口气,嘴唇微动:“二十三。” 唐雪枕点点头,变声自答道:“人家早过了花一般的年纪,说了怕是要被郎君嫌弃呢。” 唐陌锋按捺不住违和感偷偷看他,印象中成熟稳重的男人也快到了成家的岁数,鬓发浓密乌黑依旧,风霜之峻厉尽数融入眼底,沉静如水而流深,不笑的时候严肃冷冽,望而生畏,偶有笑意便呈现出令人心折的魅力。 唐陌锋有些移不开目光,对视间被抓个正着,心虚又无措,唐雪枕则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臂,低声念道:“不嫌不羡,芳华可期。” 这称不上情话的八个字,却如湖面微风,蜻蜓点水,一点触动化成了微微漾开的涟漪,唐陌锋分不清对方是在逢场作戏还是意有所指,正欲细辨,唐雪枕却眼神一凛,打了个示警的手势,迅速将胯坐着的唐陌锋推开,站起来的同时搭在肩膀上的手顺势一掀,将惊诧不已的唐陌锋拗得转过身去。 唐陌锋一下子慌乱起来,他背对着跪在水里,完全看不到唐雪枕的脸,但扶在腰上的大手却强硬地抬起他的臀,身后紧贴的腿根比水温更热。可怕的回忆卷土重来,唐陌锋不顾一切地想要挣脱禁锢,又扳又抠的手指却被扣住紧紧按在浴桶边沿。 “就这样,别动。”耳边是唐雪枕垂下来的头发,唐陌锋缩在浴桶的角落里,听到熟悉的声音冷静了一些,这才意识到自己几乎完全被唐雪枕罩在身下,以一种不要命的姿势。 江湖中有几人会选择面对敌人却将后背空门大开呢?这是连唐家集的小孩子都不会犯的错误,而唐雪枕之所以担着一身破绽的风险,为的就是掩护那个最大的破绽。 后背位虽然羞耻,但这是唯一一个不会穿帮的姿势,因为面对面做那种事的话男人的手脚肩胛不可能不露出来,唐雪枕意识到被窥探后瞬间做出的判断尚且不含yin念,唐陌锋前后一想通,纵然浑身不自在,却也老实下来不再抵抗。 唐雪枕将覆在他手背上的掌心拿开了,重新开始动作。随着股间一下又一下的顶撞,蜷起的指尖也沿着浴桶内壁的弧度轻微下滑,有点支撑不住的架势,但唐陌锋的注意力几乎全集中在后面:腰胯拍打臀部的力度很轻,一点也不疼,还不如堂中训诫打的板子,但精神上的压力和rou体真实的触感交汇到一起,无论是肌肤相贴时rou茎隔着衣料的摩擦,还是水波袭向囊袋时的刺激,都让他觉得无比焦虑和紧张。 更遑论那个人还是唐雪枕,如果不是一直谨记处境外加反复提醒自己保持镇定,唐陌锋只怕都过不了心理上的那一关。然而就算他信任唐雪枕,也无法完全抑制住那股游离在悬崖边缘的恐惧。 唐雪枕自然也察觉到了问题根源,于是拽了拽唐陌锋身上湿透的里衣,好让衣摆往下多遮一点。然而这样作用并不大,两人都已经半勃起了,事实证明心理上的羞耻抗拒并不会影响生理需求,追求快感是男人本能的一部分,无论效仿坐怀不乱的柳下惠,还是顺水推舟乘虚而入,都要在品行和人性的考验中做出选择。 但第三方的危险没解除,两人就都绷着弦无心旖旎,性器也不上不下地吊着,偶尔唐雪枕的那物撞进臀缝里,唐陌锋按压着的木板上便多出几道浅浅的指甲印。 唐雪枕不再说话助兴,但他时而发出低沉的轻哼,时而转为隐忍的呻吟,伪装出的女声称不上悦耳,本声却富有磁性,哪怕是背过身听都能令人头皮发麻,这点从唐陌锋通红的耳朵便可见一斑。 只是温柔体贴也难以掩饰这漫长的酷刑,直到唐雪枕说了一句:“人走了。”唐陌锋才如蒙大赦般地长舒一口气,腿弯几乎立刻软了下去,手臂溺水似的挂在浴桶外面,张着唇细细地喘,潮红的脸上分不清是汗还是水。 唐雪枕将桌角丢的帕子捡回来搓洗,拧干了递给他,唐陌锋仰头看着艳俗的桃红色,没接。 “薛爷惯用红绡巾,这条帕子是这边接应的人新备下的,”唐雪枕只当他是把那番‘杨春氏’的说辞听进去了,俯下身低声道,“等下有人会替你引开偃月卫,客栈后院的马厩旁有一处小门,你穿我的衣服,等雨停了再走。” 唐陌锋默默擦着身,侧耳听到窗外又嘈杂起来,偃月卫撤出客栈的动静不小,急匆匆地往北边去了。 可是雨根本没有停的迹象。 掌柜的亲自引路,避开所有人给唐雪枕他们换了房间,也不知是没眼色还是太有眼色,这位世故圆滑的线人走之前还试探着问要不要给唐雪枕找个女人来,欲望憋久了要出问题。 唐陌锋顿时尴尬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毕竟那处迟迟不见消下去,是一件非常难为情的事——唐雪枕起了反应暂且不提,为何自己也…… 唐雪枕看了一眼唐陌锋:“不必。” 掌柜的却会错意:“明白,不打扰二位继续了,小人告退。”说着便把门带上了。 唐陌锋简直怀疑他也是听墙角的一份子,但无论如何,他都不打算单独面对唐雪枕:“我该走了。” 唐雪枕合衣躺在床上,背对着好一会儿才道:“去吧,下次出任务注意点。” “今天的事……谢谢,”唐陌锋踌躇着道了谢,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你救过我两次,我会还你的。” “好,”唐雪枕听着轻巧的足音融入雨里了,才发出无声的叹息,“我等着。” 一个熟练的杀手知道空门大开能有几处破绽,但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如何将破绽变成机会。 机会如雨一般流逝在今夜,从发上的水珠,到半透明的里衣,再到好几次差点吻上的唇。 唐雪枕闭上眼,他本不是柳下惠。 ——但兽应囚于笼。 好在一场大雨可以掩盖很多痕迹。 黑的,白的,干净的,污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