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王冠 46(响欣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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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妈的,这回彻底完了。 当高启强和安欣对上视线时,腿肚子都软了。 他确实很久没来这种场合了,接送他们的大巴里坐了十几个少爷小姐,也就有两三个还认识他,跟他打了个招呼叫了声强哥。有个跟他见过几次的女孩坐到他旁边,问他不是跟着书婷姐干的吗,怎么跳槽来白金瀚了。他有点诧异,他确实不知道这场聚会的组织人是白金瀚,就是龚开疆给了他个地址,告诉他到时候会有车来接他,他也没多打听。做他们这行的,最重要的就是六个字,管住嘴,张开腿。 下车的时候,他还忧心忡忡地想,白金瀚……白金瀚可是徐江的啊,也不知道今天派来看场子的小弟认不认得出他,要认出来了,能不能让他上船都不一定。 这下可好了。负责在港口检查他们这些坐台的有没有带违禁物品的是疯驴子和安欣,俩都认出他了。 安欣看不出一丝亮光的眼睛只在他身上停驻了几秒,就干脆冷漠地挪开了,仿佛他真的只是个陌生的坐台少爷。他张了张嘴,干涩的喉咙发不出一丝声音。 “驴哥,这咋还有男的啊?”穿着浮夸的花衬衣的安欣转过身背对着他,cao着一口北方口音,嬉皮笑脸地问道。 疯驴子不屑地用手指点了点他,说,“你小子还是年轻,懂什么啊,还得是男的最知道怎么伺候男人,你试一次就知道了。特别是咱们这位,高少爷。阿强,我听说你不做了啊,怎么又出山了。” 高启强头皮发麻,面上却不敢显露出分毫,只能镇定自若地捧出副笑盈盈的模样。 “我呢,今天是来陪一个很重要的朋友的,驴哥,你就别难为我了吧。” 疯驴子哼笑一声,狎亵的目光从上打量到下。妓女们穿的都是低胸包臀裙,他们这几个男妓虽然没那么露骨,也多少得露点rou。高启强下身还是正经的黑西装裤和短皮靴,上身穿的那件绷得很紧的黑衬衣,胸口与后背都是半透明的蕾丝设计,两团挺翘乳球若隐若现。他还特意打了发胶,梳了个侧分的背头,只有一缕微卷的额发遗漏在外,坠在精心修饰的眉眼前摇来晃去,勾得人喉口发痒。 人靠衣装马靠鞍,这么一打扮,谁都不会再将他错认成老实本分的卖鱼佬。 安欣面无表情,拳头紧攥。 “放心吧阿强,咱俩什么关系。”疯驴子笑道。 疯驴子应该也是顾忌着高启强的那位“重要朋友”,没再怎么刁难,又向着这群少爷小姐叮嘱了一遍别带不该带的东西上船,否则后果自负,然后就拍了拍安欣的肩膀,让他去给那几个男的搜身,自己去搜小姐了。 高启强站在队尾,是最后一个,他早就注意到了安警官的左手手臂始终不太自然地垂在身侧,在安欣的右手手掌贴上他的腰时,他瞥了一眼站在另一头的疯驴子,轻声问,“你的胳膊……” 安欣动作停顿,终于舍得抬眼看他,却什么都没说。连他讨好似的翘着浑圆的屁股去磨蹭男人的手心时,都没有任何反应。 安欣越是这样隐忍不发,高启强越是惶恐紧张。 那只沉稳有力的手,从臀峰摸到脚踝,又一路摸回来,不带分毫暧昧气息,却不知为什么,让他的xue眼悄悄起了湿意。 “搜完了,驴哥。”安欣直起腰,挥了挥手,在看到疯驴子点了头之后,一巴掌甩到了站在高启强旁边的男妓的屁股上。 “行了,上船吧,都老实点啊。” 高启强怔了几秒,不知从哪来的酸意涌上了心头,旁边那个小鸭子还假模假样地嗔了句讨厌,他翻了个白眼,不动声色伸出腿绊了那婊子一脚。 高启强不简单,这是李响明里暗里告诫过他许多次的事,他怎么就不听呢。 是因为那双过分潮湿的温和眼睛,总是濒临哭泣的绵软声音,还是那枚甜得发腻的杂牌棒棒糖。 这一切都是假的吗,他喜欢上的,是一个并不存在的高启强吗。 即使已经在采沙场听了那段对话,在亲眼目睹之前,他还可以抱着残余的希望自我欺骗。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或许高启强只是不懂事的时候误入歧途,或许高启强那时并非自愿,是被胁迫或者被拐骗。然而今天晚上,当他在港口见到那个招摇性感,言笑晏晏的熟娼时,他帮高启强找的一切借口,都成了笑话。 不该是这样的。他对自己说。 不该,也不能是这样。 具体要怎么拨乱反正,得等他完成这次任务,再好好想一想。 豪华的飞桥游艇早已驶离了岸边,舱中的糜乱气氛也逐渐推向了高潮。安欣隔窗看了一眼船舱,舱内分为两波人,面容姣好,衣不遮体的娼妓,和西装革履,配戴着掩饰身份的面具的嫖客。聒噪的音乐和哄笑不绝于耳,高启强衣襟大敞,半个白花花的奶子露在外面,正跨坐在脑满肠肥的男人腿上,被男人怂恿着跟一个陌生妓女唇舌相抵地争抢一枚樱桃。他扭回了头,深呼吸了几次,才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天知道他此刻有多想踹门进去,把那个厚颜无耻的婊子拽出来摁海里洗干净嘴,可是不行,他有任务在身。任务,对,任务,他定了定神,准备去最上层的露天甲板那里发射信号。 “张欣。”他刚踏上一节楼梯,就被身后的疯驴子叫住了。 “来,跟哥喝一杯,庆祝你第一次上山。从此以后,咱们彻底是自己人了。” 他栽了。 确实是物理意义上的栽了,喝完那杯酒,他应付了几句疯驴子的试探,就觉得头晕目眩,摇摇晃晃地向后一仰,栽倒在了甲板上。 是哪里出了问题,他是什么时候被发现的。 他来不及思考出答案,就陷入了昏迷。 而在坠入黑暗的前一秒,他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带着笑意的声音。 “驴哥,你这是在干什么?想杀了这个小兄弟啊?” 等他再一次用力撑开眼皮时,他已经被绑紧双手,扔到了一支小船上。他面前有三个人,疯驴子,负责找姑娘的骆驼,和高启强。 高启强半蹲在他面前,扶着船身,虽然没被绑着,但面色也有点发白,衬得唇rou更红,大概是刚才和那个妓女接吻时蹭到的唇膏。 “没事的,阿强,我下的那个药,药效不强。不好意思啊,听说你打架挺厉害的,你不喝一口,我还真不敢冒险让你跟着我们上船。” 为什么非要让高启强也跟过来呢,这个问题,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疯驴子又倒了杯加了药的酒,塞到了高启强手里,推搡了一把,逼着这个莫名其妙被牵连到的倒霉男妓把酒喂给他。 “你大哥和我大哥是死对头,让你撞见我们搞死了个人,你这贱货肯定转头就把老子卖了。只有你亲手杀了这小子,我才能放心。一会儿,你负责把他推下船。” 高启强端着纸杯的手在发抖,不知是药物作用还是心理作用。“驴哥,有这个必要吗……” “妈的,个蠢婊子。”疯驴子啐骂一句,拽着高启强的头发说,“不该问的别瞎问,这小子要不死,咱们全得玩完,赶紧给他灌下去。” 疯驴子动作粗暴,松手时还顺便重重推了一下他的脑袋,几缕卷发凌乱地散在额前,视线被遮挡得七七八八,即便如此,他依然能感受到,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正在平静地,笃定地,注视着他。 高启强垂下头,睫毛颤了颤,做好了决定。他举起手中的纸杯,自己喝了一口酒,然后捧着安欣的脸吻上去,做出将酒水渡到安欣嘴里的姿态,下一秒喉结滚动,自己吞咽了下去。 疯驴子和骆驼在后面吹着口哨起哄,说张欣你小子死前还能有次艳福。高启强松开了手,趁着药效还没发作,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挡住了背后的安欣。不管安欣有什么后招,他都得先争取一点时间。 “疯驴子,我听我兄弟说,你一直记恨我……上完床找人打你的事。” 疯驴子原本正往渔网里搬着石头,听了他的话,石头也不搬了,先似笑非笑拍了拍他的脸。 “你他妈还真敢认啊。” “我有什么不敢认的。你阳痿,没把我搞爽,我打你一顿怎么了。” 他那副嘲讽嘴脸,果然激怒了眼前的猥琐男人。疯驴子扬起巴掌就要扇上来,被他扣住手腕,当头给了这丑东西一拳。 “我他妈,最恨别人拽我头发,特别是你这种扑街仔。” 他嘴上说着狠话,然而一打二,特别是在被下了药的情况下,还是有点吃力。他刚抬腿把疯驴子踹倒,就被从背后扑上来的骆驼用麻绳勒住了脖子,向后拖拽了两三米,从船尾拖到了船中。刚才喝下去的药物开始起效了,他的手指虚虚抓着麻绳,四肢乏力,根本没有挣开这条绳子的力气,两条笔直修长的腿无助地蹬来蹬去,踢翻了一旁的酒瓶。上吊一般的窒息感让他眼中浮出血丝,脸颊涨红,鼓起的青筋爬上了脖颈。 “他妈的死贱货……”疯驴子一瘸一拐爬了起来,拎起那瓶酒,倾倒干净,准备砸到他头上。 “你等着,下了船老子就找人轮jian……” 话没说完,就被终于挣脱束缚的安欣单手抡起船桨砸下了船。疯驴子在海里扑腾了半天,好不容易攀上了船舷,就被一只皮鞋踏上了手背。安欣并没有看他,像是碾灭烟头一样淡然地碾压着他的手骨,海浪声也遮挡不住骨头断裂的声音,疼得疯驴子连连惨叫,踩在他手上的力度稍一放松,他就立刻抽回了手。 还在船上的骆驼看对面的男人两眼被船灯映得血红,本来就生了些怯意,哪怕已经松开绕在高启强脖子上的麻绳,捡起了铁棍,也不敢贸然上前。恰在此时,逐渐逼近的警笛声传入了两人的耳朵,骆驼一咬牙,扔掉铁棍,自己跳进了海里。 安欣顾不得别的,先单膝跪到高启强身边,把浑身瘫软的人搂进了怀里。 “高启强,老高,你听得到我说话吗?我……我本来可以,快一点用袖子里的刀片割断绳子……但我有一条胳膊还没好,使不上力……我……” 在勒颈加迷药的双重作用下,高启强已经快要失去意识了,他瞳仁涣散,握着安欣颤抖的手,嘴唇翕张,近乎无声地吐出了三个字。 “对不起。” 怎么能原谅呢。 怎么能不原谅呢。 他双目茫然,脑子里是一团浆糊,唯一知道的,就是不能放开高启强的手。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高启强身边,连安叔打来的那通让他先回趟局里的电话都置之不理,坚持要自己来帮高启强换病号服。当他脱下高启强的裤子,看见里面穿的长筒网袜和蕾丝丁字裤时,他目光一冷,心中的天平,向不原谅那边,倾斜了一分。 高启强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安欣坐在他旁边,安安静静剥着柚子。已经剥到第三瓣了,每一瓣都剥得干干净净,一缕白筋都没有残留。 安欣在他腰后垫了两个枕头,扶着他坐了起来,他想说自己没那么金贵,还想借一下安欣的手机给弟弟打个电话报下平安,可他嗓子太疼,一时还说不出话来,只能讨好地对安欣笑笑,捧着那瓣递到他手里的红柚,小口小口啃了起来。 安欣看着他一鼓一鼓的腮rou,慢慢地说,“你们服务的那些老板,我们没有抓到。因为他们一直戴着面具,所以我们看港口的监控也查不出他们的身份,我们审讯了那些少爷小姐,都说是疯驴子安排他们来的,他们根本不认识那些人是谁。” 酸甜的柚子rou含在他嘴里,一时不知道要不要咽下。 “但老高,你是认识的。你好不好告诉我,你跟疯驴子说要去陪的那位重要朋友,到底是谁。” 他当然认识。供电公司的龚开疆,能帮助他烂泥潭里长出的好弟弟,走上光明正大的平坦通途的人。 他沉默着,摇了摇头。 面对他的抵抗态度,安警官似乎并不怎么生气,只是从他手里把吃剩一半的柚子拿了回来,放到了一旁。 “我给过你机会了,老高。你昨天晚上,表现得那么乖,本来,是值得表扬的。” 安欣抽出一张纸巾,细心地把他嘴边的汁水擦干净。 “你弟弟想开那个什么,小灵通店是吧。你知不知道,就算龚开疆点了头,我的两个叔叔,随便找个借口,就能把你弟的店封掉啊。” 太子爷语气温和,像是在给病床上的顽皮小孩讲童话故事。 “昨天晚上,我查到了你弟弟的电话,给他打了过去。我跟他说,我们警方在海岸上发现了你的裸尸,他当时就疯了,也不管电话对面是警察,就直接说,要杀了龚开疆。你这个弟弟其实蛮聪明的,就是一听到你出事了,冲动了一下,反应过来是我在诈他之后,就怎么都撬不开嘴了。具体情况,还是我们拘了龚开疆之后,从他那里问出来的。” 干燥温暖的指腹,一寸一寸摸过他僵硬的脸庞。 “不要跟我撒谎,这个道理,应该特别简单吧。老高,你就非得吃到教训,才能学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