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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不是上天示警,上元节怜怜先去了,四日后先帝也去了,那段日子……简直不堪回首。” “请您节哀。”西岭月犹豫片刻,还是不敢轻易接手此案,“圣上,此事都过去快两年了,证据早已流失,如今重查此案很难再有个结果。” “朕明白。”李纯叹道,“你只管放手去查,无论结果如何,朕不怪你。” “可您为何偏偏选我……选月儿呢?”西岭月不解地问,“宫里有宫正专查后宫的案子啊。” 李纯沉吟片刻 ,才缓缓说道:“家丑不可外扬,别人朕也信不过。” 家丑……西岭月敏感地抓住这个字眼,再结合昨日李纯说过的话,她知道他是怀疑郭贵妃。也只有他的正妻,才担得起“家丑”二字。 “可是我是贵妃姑姑的亲侄女啊,您难道不担心……”西岭月迟疑着,没有把话说完。 李纯淡淡一笑:“上次甄罗法师的事,你能与福王撇清干系,朕就知道你心思剔透。”他转头看她,刻意强调,“你也无须担心,你姑姑是朕的正妻,为朕育下一儿一女,就算查出了什么,朕难道还会追究她?” 是不会追究,但会导致夫妻离心。不过这话西岭月可不敢说。 “况且她是你的亲姑母,朕还是你的亲舅舅呢。”李纯竟还展开几分笑意,“难道你只帮她,不帮朕?” 西岭月心中一个激灵,忙回:“于公您是君,于私您是舅舅,月儿当然是向着您的。” 李纯很满意这个答案,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晚间朕会把所有线索交给你。” 西岭月点头称是,跟随李纯走下勤政楼,顺着兴庆宫的南城墙往大明宫方向返回。眼看马车已经行至春明门,再有片刻工夫便会离开内城,她才踌躇着开口问道:“圣上,您不去瞧瞧皇太后吗?” 李纯背脊一僵,神色沉沉:“不了,回宫吧。” 当日晚,李纯派人将纪美人一案的所有线索都交给了西岭月。而且派来的 人很令她惊讶,居然是秦瑟! 想起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一切,两人皆是不胜唏嘘,彼此倾谈起来。西岭月这才知晓,皇太后迁往兴庆宫时并没有将秦瑟带走,想必是知道秦瑟这一走便等同于进了冷宫,身份会一落千丈,婚事也再无着落。 而郭贵妃接管凤印之后,理所应当掌管了六局二十四司。她不仅没有架空秦瑟原先的权力,反而事事过问其意见,与皇太后一样倚重秦瑟。 不得不说郭贵妃这招极为聪明,毕竟秦瑟侍奉皇太后多年,对六局事务了如指掌,郭贵妃若要尽快上手,倚仗秦瑟是最便捷的法子。毕竟秦瑟只是个县主,迟早要出宫嫁人,并不会与她争权。 这次帝王将她派来协助西岭月查案,可谓是极其微妙的心思,想来秦瑟自己也清楚。 两人各自聊过近况之后,便开始分析纪美人的案子。天子送过来的线索并不多:有案发现场宫人、侍卫的证词,与天子所言基本一致;也有服侍纪美人的宫人的刑讯笔录,没有任何异常;还有内侍省和工部修缮勤政楼的记录,除了让西岭月学到一个新词“金丝楠木”之外,更无用处。 这些线索大多因为时间久远而不可考,只有一样线索可用,就是那首假借李纯之名写给纪美人的情诗,是一首五言绝句: 夜登勤政楼,明月入我怀。 阶上影如玉,只待佳人来。 纪美人就是看到了这首诗,才 会强撑着病体来到勤政楼,最终坠楼而亡。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指向后宫倾轧,但纪美人是天子的初恋,又生下了皇长子李宁,恩宠极盛,故而不排除是后宫妃嫔心存嫉妒,下了毒手。 尤其自古储君的册立不是立嫡就是立长,那么纪美人所生的皇长子李宁和郭贵妃所生的三皇子李宥,都是储君的有力竞争者。 从这个方面来看,天子怀疑郭贵妃也不无道理。 倘若此案真是后宫的争宠风波,则除了主使的妃嫔之外,必定会有宫人在暗中执行。西岭月和秦瑟一致认定纪美人身边有内应,故而上元节那晚她突然发病缺席,幕后之人才会及时得到消息,写了首情诗引她去勤政楼。 而能谎称是天子亲笔却不让纪美人起疑,这个亲手把信交给她的人,一定是她身边服侍的宫人。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从去年到如今,后宫里并没有宫人流失出去。除了几个病死的以及被主子打杀的,所有应该年满离宫的宫人都被天子拘着没放,他就是怕将可疑之人放出宫去。 尤其是纪美人身边的宫人,全部守着空空荡荡的丽正殿,直至最近那里被拨给了杜秋娘,他们才开始侍奉新主子。 那么在幕后主使不能确定的情况下,唯有先找出丽正殿的内应了。 西岭月望着面前这唯一的线索——那张皱巴巴的假情诗,心中渐渐有了主意…… 翌日一早,六局二十四司刚刚 上工,西岭月便在秦瑟的陪同下来到了尚仪局。尚仪局下设司籍、司乐、司宾、司赞四司,而其中的司籍司掌管经籍,宫内上至皇后下至皇子公主,所用的案几、纸笔、书籍,皆由此司供奉。 尚仪局有两位主官,一姓姚,一姓魏,二人各自分管两司事务,司籍司便归属于姚尚仪负责。 秦瑟将姚尚仪和文司籍召来问话,先是交代道:“西川县主所问之事乃是圣上亲自交代,你们绝不可有丝毫隐瞒,事后也必须守口如瓶,可能做到?” 姚尚仪和文司籍都是宫中老人,熟知宫廷规则,忙恭敬地回道:“下官明白。” 秦瑟这才示意两人上前,又对西岭月道:“县主请问吧。” 西岭月便将那封伪造的天子情诗拿出来,询问二人:“你们可能瞧出来,这首诗用的是什么纸、什么笔、什么墨?” 姚尚仪和文司籍从没遇见过这种问题,不禁一愣。但文司籍毕竟掌管着宫内所有笔、墨、纸、砚,反应极快,接过那首情诗用手触摸材质,不消片刻就回道:“禀县主,这纸乃是宣州所产的硬黄纸。” “可有什么说头?” “宣州乃是纸乡,宫内用纸多产于此地。这硬黄纸是经过染色及涂蜡制作而成,光泽莹润、易于久藏、下笔润滑,还可以防蛀。” “听起来这硬黄纸造价不菲啊。”西岭月若有所思。 文司籍细细回禀:“是,硬黄纸工艺较为复杂 ,成本也高,宫内多用于抄写经文、临摹名帖。” “哦?”西岭月转了转眼珠,“即是说,这硬黄纸并非随随便便就能领取了?” 文司籍极其聪慧,已然猜出她的意图,遂主动说道:“不瞒县主,因硬黄纸名贵,只有秩正三品以上的内命妇才可领取,司籍司皆会